国际戏剧小镇联盟理事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曹路生
《越剧女小生之阴刚美》
上个世纪的中国戏曲界，出现了两种非常特殊的现象——乾旦和越剧的女小生。这两种现象产生的源头是不一样的，由男性扮演女性角色，乾旦的盛行是因为当时京剧界不允许有女演员，但越剧女小生的风靡是出于观众的需要。
1949年解放以前，上海至少有几十个越剧团，如何生存？靠演出票房。观众除了有钱的太太们以外，绝大部分的是上海的纱厂女工。当时的票价不是很贵，女工能够花的起钱去看戏，还有日场、夜场轮番上演。后来，女子越剧式微了，其中一个原因是，国立剧院和私营院团之间的矛盾。比如上海成立越剧院以后，有几个流派进去了，还有很多流派都没法进去，造成不少人才流失。像越剧******的流派是“尹派”，但尹桂芳到福建去了，据说当时上海的越剧迷为了她甚至卧轨，阻拦她去福建的火车。国营院团里的女小生，戏少人多，矛盾层出不穷，也影响了女小生艺术的发展。
最近，我看了茅威涛老师主演的《寇流兰与杜丽娘》，非常惊艳，自己杜撰了一个词，叫 “阴刚美”。我们常说，男人演男性角色是阳刚之美，女人演男性角色则是阴柔之美，但我觉得她的表演远远超越了旧越剧的阴柔美，不同于男演男，又超越了传统越剧表演。传统越剧女小生的流派丰富，缠绵悱恻是一派，高昂的徐派，忠厚老实的范派，还有常出演“坏人”的、风流潇洒的陆派，均受人欢迎，但是毕竟还是在阴柔美的范畴里。“寇流兰”则能打动现代观众，因为现代观众需求不一样。我甚至觉得《寇流兰与杜丽娘》中，“杜丽娘”的部分完全可以不要，因为《牡丹亭》已成为昆曲经典，越剧演不过昆曲；单凭“寇流兰”这一部分，却是新的高度！或许无需唱腔，就用越剧的绍兴官话来讲台词，便充满着诗意，即便像话剧那样表演也是受人欢迎的，这是一种特别的魅力。传统越剧吸引的是上年龄的观众，但是《寇流兰与杜丽娘》绝对可以吸引现代观众。
我建议，越剧小镇要非常旗帜鲜明地来扬起女小生号召地、策源地。为什么？全国的小镇太多了，有几百个，每个省、每个地方都在竞争，那么我们靠什么来突出？当然这里是越剧的故乡，肯定要有越剧，但我要说的是，越剧女小生有着独特的魅力！曾经，一群女演员从剡溪坐着竹筏到了上海发展，但是眼下的问题是，怎么把上海、杭州、宁波的观众吸引到嵊州这个地方来，吸引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观众。我认为“女小生”是一个非常好的策略，可以邀请“天下第一团”来演出，可以办艺术节，但越剧小镇自己的品牌、自己打得出去的产品，唯有“女小生”。
以日本为参照，跟乾旦相像的是歌舞伎，宝冢则跟越剧的情况差不多，全世界范围内，相像的大概也只有只有宝冢和越剧。当年宝冢不出名，离大阪很远，为此修了一条铁路，但铁路都没有人坐。老板就想，要么办一个游泳池，大家都去游泳，结果生意也不好，然后才想出做一个女子歌舞团的主意。现在宝冢功成名就，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和品牌效应。如果嵊州越剧小镇能够打造一个这样越剧基地，不怕没有观众。
话说回来，越剧小镇，越剧是特色，也有局限。上次茅威涛跟我讲她去看《暗恋桃花源》，她说我也不比他们差，为什么我们没有他们那么受人关注。我说，《暗恋桃花源》大家感觉是年轻的、时尚的，而越剧呢，女孩子一听是越剧也许就不来了。我有一个想法，越剧是不是也要发展，女小生可不可以发展？创造性的继承，在继承中发展。越剧跟宝冢的歌舞剧有相似也有不同，“女小生”这一点是一样的，但不同的是，宝冢是一个剧一个作曲，而越剧受到戏曲的局限性。我以前跟郭小男导演讲，舞美可以不要、服装可以不要、灯光可以不要，但是有两点不可不要：一是方言、二是唱腔，如果这两点改掉就没有戏曲了；可是，这两样也局限了戏曲！要想吸引更多的观众，必须要超越！我认为方言可以保留，作曲则要拓展，如果这样，创作的余地将会很大。莎士比亚的《寇流兰》可以改，别的题材也可以改，像历史题材、有神话传说，近、现代的西方经典……宝冢的题材也是东洋、西洋都有。扩展一下眼界，女小生的创作领域要进一步打开。
这只是我对越剧小镇个人的体会。建造越剧小镇，宋卫平先生、郭小男导演、沈林教授都是非常有眼光的。我几十年以前来过嵊州，艺校还很破烂，但现在已经建成“中国最美艺校”，如果这个学校像宝冢一样产业链式的培养女小生、培养明星，越剧再度发展，前途无限。
曹路生先生在论坛展板前
(根据发言录音整理，未经本人审阅）